关于《励学篇》的价值论释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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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9-08-26 13:38:00

关于《励学篇》的价值论释义《励学篇》作为国学经典美篇,又是国学经典糟粕的杰作,深入人心且谬种流传。深入人心的不是那优美的辞藻,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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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励学篇》的价值论释义

《励学篇》作为国学经典“美篇”,又是国学经典“糟粕”的“杰作”,深入人心且谬种流传。深入人心的不是那优美的辞藻,而是大众意识中谬种流传已久的关于读书治学的价值淫意。《励学篇》之“糟粕”,恰恰契合了这个淫意。对《励学篇》“糟粕”之批判,是对一个意淫了千年的价值狂想的反思与觉醒,对此,当代价值哲学应当有益于实现这个课题。本文的基本观点是:《励学篇》是关于读书人之“生活美学”的经典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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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治学价值观的历史传统

关于读书治学的价值问题,是传统文化的一个亘古不衰的重要议题,大体上沿着两个价值向度进行:一个是社会价值,一个是自我价值。

关于读书治学的社会价值,有两个对后世影响至深的价值命题。一个命题来自儒学经典《大学》关于“大学之道”的表达。“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接着是,“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这个“止”是关于读书治学基本价值的充分肯认,在朱熹那里作为大学之道的“三纲领”。类似当代价值论所说的“首位价值”或“本位价值”。关于“本位价值”,李德顺先生说,“一般说来,在一个成熟的价值观念体系中,必然要形成一种特殊的价值,它成为各种不同价值的‘通项’(其他价值都可与它换算);并且当其他价值与它有冲突时,最终也要服从于它。这种特殊的价值,即是所谓‘首位价值’或‘本位价值’”。1“止”是对读书治学的“本位价值”的充分肯认,由此,读书治学的内容和目标也就有了基本的价值标准。作为“纲领”,作为“首位价值”或“本位价值”,是确认读书治学的“首位”或“本位”价值主体性的尺度,也就是说,它最终满足谁的需要。对《大学》的这一命题的价值论解读,文化传统传承上没有歧义与异议。如果说需要有异议的,也只是关于“明德”“至善”的解读与实践的具体呈现等细节问题。

关于读书治学社会价值的另一个有重要命题是来自儒学经典《论语》关于“学而优则仕”的表达。上述关于“大学之道”的价值论分析,应该说是有了明确的答案。但学术上和现实中,对这一命题的解读是存在严重歧义或需要异议的,异议或歧义不是发生在读书人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实现读书治学的价值,而是围绕读书人为什么而读书治学展开的,读书治学满足的是社会的需要,还是读书人自己的需要。

修齐治平,经世致用,即是关于读书治学的价值预设。它们涉及到社会价值,也涉及到读书人的自我价值,还涉及到自我价值与社会价值的关系问题。在荀学的思想体系中,是致力于将两者统一起来。《荀子·儒效》曰,“儒者,在本朝则美政,在下位则美俗”。“美政”“美俗”该做出怎么样的价值论解读,在实践上应该有怎么样的价值标准与价值事实呈现呢?

为政的人要修身,要有角色品位,要为社会制订公序良俗,这些固然重要,但不是为政的目的或作为“目的价值”,而是为政的方法或作为“手段价值”。《荀子》以“劝学”为开篇,进而是“君道”“臣道”等篇章,就是作为“美政”“美俗”的方法或手段做出诠释的。“美政”,不就是君臣为政之道的审美动机与价值尺度,也不仅是作为角色扮演所呈现出来的美感状态,根本上看,“美政”呈现出来的是治理活动和社会生活的审美状态。当然,现实性的理想状态应该是几个方面的一以贯之,相得益彰。“美俗”呢?为政的人不可能只是置身事外教化大众,他们也有一个在自己的日常生活自我呈现的美感状态问题,关乎其自我价值的实现程度与广度。可以说,“美政”是关乎为政的人的社会价值呈现,“美俗”包含着为政的人的自我价值呈现。“美政”与“美俗”是共赏与互映的关系,在为政的人那里便达成了价值一体化。

如果说从“美政”到“美俗”,或从“美俗”到“美政”,构思的是美好社会的价值维度。它契合了《大学》“三纲领”和“八条目”的价值归旨。在“八条目”中,“格物”“致知”是读书人的认识论议题;“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是读书人的自我价值课题;“治国”“平天下”则是读书人的社会价值课题。可以说,“大学之道”,以“三纲领”为导引,通过“八条目”,将读书治学、个体生活与社会生活联系起来,一以贯之,形成价值一体化。同时,它们又有各自的价值目标与实践价值分殊。如果说“修身”“齐家”是读书人的自我价值呈现;“学而优则仕”,则彰显着读书人“治国”“平天下”的社会价值。由此可以得出一个基本的结论:“大学之道”,勾画的是读书人实现“平生志”的完整篇章。

中国历史上,关于读书治学的价值“佳话”不少。如王国维有“三种境界说”: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作为一种具有浪漫情怀的境界,如何呈现于读书人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呢?作为生活的游戏规则,作为价值事实的判断尺度,大体上流于空乏。张载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谓是读书人的崇高理想,作为价值共识长吟不衰。但对一般读书人的价值观念与生活实践的价值标准的现实性与可能性是不辩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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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励学篇》解读的价值尺度

首先表达一个基本的态度,以价值论看,《励学篇》勾画的是读书人美好生活的完整诗篇。

作为励志读书治学的传统国学经典“美篇”,对《励学篇》的语意,大众意识做出了充分的肯定与高度的实践回应。其中,尤以“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影响最巨,成为一个意淫了千年的关于读书治学的价值畅想,为这一畅想叙事的是“头悬梁,锥刺股”等关于读书的经典故事,其中不乏悲壮感。为什么是这样呢?是因为读书是很困难的事,读好书是更加困难的事吗?还是因为读书治学是一个尤为重要的事呢?如果读书治学像“功夫在诗外”一样捉弄人而使人充满困惑,倒是颇有些诗意。如果像大众意识所诉求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用现实性的回报兑现这些价值畅想的话,有多少读书人实现了“平生志”呢?!只能说,这是一个倾注了巨大现实诱惑的价值癫痴,就如“范进中举”让读书人痴癫一般。或者如现实中,通过“学而优则仕”而实现自我价值欲望中的“平生志”,而枉费了读书治学的人生意义。

事实上,对“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传统解读,的的确确是既捉弄人又充满诱惑的价值议题。显然,这个价值诱惑并不为社会主流意识所肯定。作为传统文化的“糟粕”,又作为励志读书的国学经典“美篇”,使得社会主流意识不得不面对其中的价值纠葛,以至于在弘扬国学经典的教材中,既割舍不下整篇优美的辞藻,又不得不试图遮蔽其“糟粕”。但它早已深入人心,成为现实生活中引导读书治学的权威性价值尺度。

长期面对这个价值纠葛,是否应该对《励学篇》的“语意”到底“寓意”的是什么样的价值观念和价值尺度,做出集体意识层面的质疑呢?给《励学篇》把把脉,或许是给把脉者自己的“心魔”把把脉呢?

面对《励学篇》的“糟粕”,需要把把脉的基本问题是:“糟粕”来自它的寓意,还是来自大众意识。或者说,是《励学篇》的主题契合了大众意识,还是大众意识吻合了《励学篇》的优美辞藻?其实还应该有一个重要设问:

作为一代帝王,宋真宗不大可能既富有如此才情,又昏庸到赋诗一首,赞美或激励读书人或朝臣百官们追求荣华富贵、功名利禄,成为酒肉之徒、好色之徒呢?

这个设问是本文作者在《措辞与意义:关于中国社会文化传统传承与维新的反思》中提出来的。自然地,“大众意识”也需要有一个相应的自我价值的设问: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作为“糟粕”,是否是大众意识对读书治学的价值淫意所酿出来的呢?

抛开历史与世俗生活的层面,从当代价值论以及领导与管理哲学的角度看,《励学篇》的主题到底是不是“糟粕”,如果“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是缺乏严肃性的。

笔者更愿意以如下的推断《励学篇》的价值预设:或许作者觉察并预见到了关于读书治学的现实价值问题上存在“糟粕”的事实及其后果,试图通过《励学篇》对读书治学的价值指归而设计出另外的价值“异途”。“异途”是对“糟粕”抑制,是对读书治学的价值“歧途”的转向。作为大众意识,看到了“糟粕”之“利己”的价值;作者作为一代帝王,不可能不清晰,“糟粕”一旦变成现实的价值标准意味着什么!读书治学的人又会变成什么模样。可以给它一个自画像:一身的学问,无尽的贪婪。如此,加之大众意识对“学而优则仕”的价值曲解,社会将变成什么样子呢?所以,对《励学篇》的主题以及作者的措辞与动机的存疑,是不可回避的价值论课题。

谨就诗中“自有”这个词来看,是一个关涉价值论的关键词,是释义《励学篇》的枢要。“自有”意味着读书治学对读书人的“自我价值”。关于“自我价值”的释义,李德顺先生在《价值论》中指出,“任何形态的人既是价值客体、又是价值主体的情况,即‘为我价值’”。“人的自我价值,简单地说就是人对自己需要的满足。人的生存和发展有物质精神等各方面需要,也有与这些需要相联系的能力条件。人通过自己的行为来满足这些需要、适应和提高自己的能力,就是实现他的自我价值”。

从李德顺先生对“自我价值”的诠释看,可以说,《励学篇》是作者对读书治学对读书人的“自我价值”的诗意表达,这是它的主题的价值论寓意所在。进而,以马斯洛的“需要理论”看,它给出了一个完整的关于读书人的“自我实现”的价值体系。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关于“饮食”或“生理需要”;“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是关于“居住”或“生理需要”以及“生活美学”的;“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是关于“婚姻”或“爱的需要”以及“审美需要”的;“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是关于“尊重”或“自尊的需要”的;“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是意味着通过读书达到人的价值“自我实现”的。

上述的分解,并非故意用价值论和“需要理论”做出牵强附会的表达。因为《励学篇》的字面含义是十分清晰的,稍有一点生活常识的人都能看得出其中的“能指”,这也就是为什么它朗朗上口,妇孺皆知的缘故。只是,措辞的“所指”是什么,则取决于解读者自己的发挥与想象力了。

比如本文在对“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的解读中,提到了“审美需要”。它“能指”的是“娶妻”吗?是“妻”的美貌对“夫”的审美需要的满足吗?为什么不是读书人通过读书治学的审美价值创作满足自己对审美需要的满足呢?如果把这句话的“能指”定位于“自我价值”,而不是定位于社会关系,具体到婚姻关系中,用知识与美貌进行价值交换。由此,两种价值向度就一清二楚了。一清二楚的还涉及到对《励学篇》的认知与评价上,是国学经典中的“糟粕”,还是名副其实的“美篇”。其实还有一个问题,大众意识是承认读书治学对读书人的自我价值的。这是一个基本常识:书要自己读,学问要有自己的思考!读书人的才华是自我价值的象征。那么,读书人的“审美需要”满足的象征呢?通俗的说,读书人是否有读书人自己的气质与颜值呢?如果读书人既有了才华,又有了气质与颜值,自然是“娶妻莫恨无良媒”了。在这里,不否认人的审美需要的社会交换,但如果读书治学的自我价值中缺乏美感,不能满足读书人自己的审美需要,如何能实现社会交换呢?如果说读书治学不能满足读书人自己的审美需要,只能是读书治学还没有达到其完整的价值理域。在价值论中,真善美是一个完整的价值体系,审美价值不只是美学研究的专题,审美需要也不只是停留在纸上谈兵的抽象课题。

如果按照价值论的“实践说”来看,《励学篇》有需要质疑的地方,就是关于读书人的“自我价值”的诗意表达在现实性上,在实践上是缺乏客观基础和内容的价值形态或“价值事实”。虽然如此,这也不足以构成了它作为诗意的自我价值乌托邦的重要缺陷,在价值论上,应该归于价值范畴的“观念说”。3作为一套价值观念,它则是读书人美好生活的完整诗篇。

回到传统文化的语境看,《励学篇》所“能指”的契合了传统儒学“安贫乐道”的价值观。正如《论语·卫灵公》中孔子所言,“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十分契合作者的身份以及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劝诫天下读书人向善降美。所以,《励学篇》是诗说的“正言正语”,不是戏说与“糟粕”。当今时代,这样的“正言正语”同样也是需要的,“断舍离”的流行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励学篇》以及“断舍离”,作为诗意的价值观念,作为现实价值选择,不是做出字斟句酌的是非判断可以以理服人的。而是作为自我价值的信念与信仰,余下的唯一问题只是做出怎么样的肯认。如果人的自我价值信仰不能向善降美,价值信念与信仰越世俗,也就越庸俗。《励学篇》作为国学经典“美篇”又作为“糟粕”而谬种流传,成为千古不忍自省的价值解读,一定是来自世俗生活巨大的价值诱惑的牵绊。

就学术研究而论,本文对《励学篇》的价值论释义,在规范的严谨性与价值预设上,一定存在着与久已深入人心的权威性解读的殊异与相悖。相对而言,从已久的权威性解读看,《励学篇》贩卖的是纵欲主义,所以它是“糟粕”,并且,它在现实性上常常是那么令人谴责的。以本文的解读看,《励学篇》有输送禁欲主义的嫌疑,但它在现实性上却并不那么令人生厌。

最后要说的是,《励学篇》作为读书人的生活美学的经典诗篇,它有非现实的一面,并不由此将它归之于愚弄读书人的“糟粕”,或者归之于蒙蔽读书人对现实价值追求的乌托邦。退一步说,即使它是在诱使读书人走出读书治学的传统价值观念的“糟粕”,在诗意的乌托邦的情怀里向善降美,这又有何妨?该是对《励学篇》作为国学经典之“糟粕”的“权威性解读”进行质疑的时代了。这不仅关乎国学经典传承什么,还关乎当下盛行的读书治学的现世价值观念的反思。 

(作者系中国政法大学教授)

注释:

1.李德顺,《价值论》(第3版),第148页,中国人民大学2013年版。

2.李德顺,《价值论》(第3版),第106-107页,中国人民大学2013年版。

3.关于“实践说”与“观念说”,参见李德顺《价值论》(第3版)第一章“关于价值存在的不同理解”的具体说明。

来源:神州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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