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慈欣:坚守科幻疆域,无论热闹孤独

来源:新京报
时间:2015-11-13 10:23:10

凭着《三体》拿到科幻文学最高奖雨果奖后,刘慈欣和他的科幻小说火得一塌糊涂。


  生活要求我们去创作,而不是去重复
 
  凭着《三体》拿到科幻文学最高奖雨果奖后,刘慈欣和他的科幻小说火得一塌糊涂。
 
  10月14日,北大未名湖畔的人文学苑,一间可容百余人的会议室,被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大家都是冲着科幻大咖刘慈欣而来。能挤着坐在地上的学生已算幸运,站在后面的听众连偶像“大刘”的脸都看不着。
 
  刘慈欣一开口,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又窸窸窣窣暗涌着某种莫名的狂喜,站在门外的同学踮起了脚尖、抻长了脖子。
 
  刘慈欣说,雨果奖给了他一个机会,能与核心科幻读者之外更多的人去谈论科幻。他也坦承,现在纷扰比较多,让他很难坐下来写作,“但我觉得这种影响是阶段性的,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从娘子关到空间站:雨果奖的惊喜幸福
 
  距离北京400多公里的山西娘子关,是一处“科幻圣地”。
 
  它能成为中国科幻史上的重要地标,全都是因为刘慈欣——那个总在科幻小说末尾认真署上“某年某月某日,于娘子关”的前计算机工程师,那个在今年8月雨果奖公布时,正在山西小城泥泞马路上开车的第一位亚洲得主。
 
  刘慈欣有点儿后悔没去美国斯波坎领奖,虽然那个地方他从未听说过,人口也只有阳泉市的区区四分之一。
 
  在那半个月之前,《三体》入围星云奖,刘慈欣刚去美国转了一圈;半个月后,他走不开,自己对斩获雨果奖也没抱什么希望:问是不是一定要参加,对方说“不一定”,这在中国,不就是得不了奖的意思嘛。
 
  看到美国航天局宇航员科尔·林格伦(Kjell Lindgren)在国际空间站宣布自己得奖,这是刘慈欣写科幻以来最激动的时刻:“我激动的不是拿雨果奖,而是由国际空间站的宇航员来宣布获奖结果。在我们科幻迷的心目中,国际空间站已经是科幻世界了啊。”
 
  这也是刘慈欣后悔的缘由。连着几天,刘慈欣都沉浸在“太空居民”送来的惊喜与幸福之中。直到现在,刘慈欣每每目光扫过电视机边上那个不锈钢火箭奖杯,还恍恍惚惚觉得不太真实。
 
  之前还被工友询问是否知道有个同名作家的刘慈欣,一下子成了山西省继百度李彦宏之后的第二个国际级人才。
 
  其实早在4年前,复旦大学教授严锋就盛赞刘慈欣,称他“单枪匹马把中国科幻文学提升到了世界级的水平”。而更早,刘慈欣还蝉联1999年—2006年中国科幻小说银河奖……因为刘慈欣,娘子关也成为很多中国科幻迷心中的“科幻圣地”。
 
  从“东方红一号”到“三体”:坚守科幻疆域的孤独
 
  1963年,刘慈欣生于北京,3岁时父亲因政治原因被下放到山西阳泉,过了几年,因矿上环境不安全,父母又受到“文革”的冲击,他被送回了老家,一个位于河南罗山县的小村庄。在7岁那年,刘慈欣站在一个池塘边,跟村子里的男女老少一起盯着夜幕中一个缓缓飞过的小星星,那是“东方红一号”。
 
  在《三体》英文版的后记中,刘慈欣这样写道:“人造卫星、饥饿、群星、煤油灯、银河、‘文革’武斗、光年、洪灾……这些相距甚远的东西混杂纠结在一起,成为我早年的人生,也塑造了我今天的科幻小说。”
 
  上世纪八十年代毕业于华北水利水电大学的刘慈欣,因名额原因不得不回到阳泉。
 
  娘子关火电厂四面环山,刘慈欣在这儿一干就是将近三十年,成了一位拿着12级工资的高级计算机工程师。
 
  刘慈欣曾讲,当年20多岁的他住着电厂单身宿舍,每天晚上一群人围起来打扑克、搓麻将,有天夜里,他把一个月工资全输进去了,然后“浪子回头”开始写科幻小说,不管是否稳赚,至少不会再赔。
 
  当然,这只是触发他重回科幻的契机和节点。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乘着西方科学幻想小说大量译介进入中国的热潮,十五六岁的刘慈欣已经开始写科幻了。
 
  刘慈欣读的第一本科幻小说,是一本50年代出版的凡尔纳的《地心游记》。
 
  在一个很热的夏天的黄昏,“我父亲过来把书没收了,他翻了翻就还给我了,说‘这叫科学幻想小说’。”在那个黄昏,刘慈欣的父亲只说了三句话——后面两句是“这是幻想出来的,但有科学依据”——它们倏然击碎,又迅速重塑了刘慈欣的幻想世界:一方面,他还以为《地心游记》是真的,就像其他欧洲探险小说一样;另一方面,他一下子知道了故事原来还能这么写,幻想加上科学就能塑造一个奇妙世界。
 
  1978年,刘慈欣开始断断续续地创作科幻小说和投稿。
 
  在读过刘慈欣几乎全部短篇后,科幻作家、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吴岩将他的作品定义为“新古典主义科幻小说”——“新”在其科幻构思极其密集,“古典”在于小说带有显著的美国“黄金时代”科幻小说的哲理风格。
 
  刘慈欣自己觉得,这20多年里一个人的零星创作,感受到最多的是一种孤独感,“仿佛我独自坚守着没人在意的科幻疆域,后来我发现,只要呐喊的时间足够长,就能看见,这片疆土上还有很多人。”
 
  从工程师到职业作家:与13亿人聊科幻
 
  2009年,因为国家政策原因,娘子关火电厂关停了。
 
  “没了工作”的刘慈欣,住到了阳泉城里。去年8月,阳泉市文联宣布,“著名科幻作家刘慈欣正式调入阳泉市文学艺术创作研究室,从事专门的文学创作和研究工作”,不仅如此,“刘慈欣的工作调动得到了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高度重视……经各方努力,终于使这一人才留在了阳泉。”
 
  这么多年来一直把科幻作为业余爱好的“刘工”,终于成了一位正儿八经的职业科幻作家。
 
  刘慈欣说,“我就是把档案放文联了,也没去上过班,每天呆在家里”。他的妻子在外地工作,他负责照顾老人和女儿,过着总体很宅的生活,读着许多“不读挺可惜”的各方赠书,坚持每天早晨十公里的跑步和一周两次的游泳——保持健康体魄,准备用30年存足够的钱,好在自己82岁时,去国际空间站住上几天。
 
  现在,雨果奖给了他一个机会,去和核心科幻读者之外的人谈科幻。“上至国家副主席、省委书记、市长和中学校长,下至中学生、快递小哥和小吃店老板”。
 
  刘慈欣发现,中国科幻小圈子里这二三百人谈论的科幻,与另外十三亿人谈论的科幻完全不同,“他们将科幻本身认定为科学,以为我要通过科幻文学做科普”。这对刘慈欣触动不小。
 
  10月14日,研讨会一结束,刘慈欣迅速被人群包围,几百本书和笔记本伸到他眼前,桌上的水杯被挤洒了,抽屉里的黑书包泡了水,他也顾不上擦。又是握手又是拍照,刘慈欣脸红冒汗,一边擦裤子上的水,一边问“我手里这支笔是谁的呀?”
 
  他的签名没经过什么设计,有时候一笔写完,还要在“欣”字上补一划。签完名字,他必定双手把书交还粉丝,保持微笑,却并不看人。
 
  刘慈欣一般不直视别人的目光。即使会议上有嘉宾面向他讲话,他要么盯着身前某处的虚空一点,要么抬头扫视天花板,如数星星一般。我们无法得知,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行为模式,还是一个工科宅男羞赧本质的外露。
 
  在各个活动现场,都有不少粉丝针对《三体》的人物和故事设定询问刘慈欣的政治观点和个人经历,他一直用“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人”来形容自己,“我既不左也不右,是个温和派,我的行为准则与别人没有什么两样”,他严格区分科幻创作与生活,常用“那些只是小说的情节需要”来统一作答、不容分辩。
 
  而吴岩回忆道,在一次活动上,他说《三体》中“黑暗森林”的假设应该源于刘慈欣的生活经历。这个说法得到了肯定。2007年左右,娘子关火电厂面临关停,厂里职工面临着相同的困境和不同的选择,人事纷扰,斗争暗涌,敏感的刘慈欣把当时的感受融进幻想,建立了宇宙社会学的黑暗法则。
 
  而不管刘慈欣本人是否认同,他小说的宇宙社会学、思想钢印、技术爆炸等新名词,已风靡网络世界,甚至成为中文互联网生态法则。
 
  从偶像到平凡:与女儿的200年之约
 
  虽然已成为职业科幻作家,但在《三体》之后,刘慈欣一搁笔就是五年,读者和出版商都心急。
 
  为什么?刘慈欣并不觉得自己是那种得过大奖就再难超越自己、索性不写的“巴托比作家”,也没什么可焦虑的,“我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才想好《三体》,那些年也不写,只是单纯构思,有时候还会中断,有时候甚至对故事没信心了。这对于一个作者来说很正常。”
 
  《科幻世界》杂志副总编姚海军是刘慈欣的责任编辑,两人相识16年,“作为一名读者,我挺着急的。但作为一位编辑,我很理解他。他需要能让自己激动起来的创想,不会为了迎合市场而写作,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坚持。”
 
  在姚海军看来,刘慈欣是一个矛盾体。他不在乎市场,不赶着炒作出书,不写热门话题,却非常在意读者和评论界的反馈,以及作品的商业价值;他曾提出过科幻可以从文学当中剥离出来的极端观点,却是当下科幻作家里文学性最好的几位之一。
 
  年轻科幻作家陈楸帆在“知乎”的一条帖子下面这样形容刘慈欣:“他的脑子里似乎装着无数宏大神奇的创意,但同时,又极其矛盾保守精明,这从他接受一些采访可以看出来,他不太愿意改变现有的生活状态,哪怕再多人用金钱诱惑他,唯一可能性是给他女儿提供更好的教育资源”。
 
  他客气地拒绝记者前往阳泉采访的请求,也不希望读者贸然上门打扰,努力维护着小城生活的安静与家庭的隐私。
 
  刘慈欣八十多岁的母亲耳背,不看新闻,或许不知道闷不吭声的儿子曾与国家副主席李源潮握过手。他的妻女也没看过《三体》,“科幻是个小圈子,我不能要求我女儿正巧也落在这个小圈子里。”
 
  然而,在写给女儿的信《两百年后的世界》中,刘慈欣坚信女儿读过并且一直记得他的小说,关心着他所关心的问题:200年后,人类是否见到了外星智慧生命呢?
 
  在一次深夜的采访中,记者无意中听到刘慈欣女儿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我还以为我的虫子死了,结果它还活着!”
 
  当记者感叹这句话像一个科幻故事的开头时,刘慈欣说,高维空间看我们,就像我们看虫子——仿佛两代人的幻想与生活冥冥中连在了一起,真是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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