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红柏:为制琴而准备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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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5-01-09 09:30:52

也许你对秦红柏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但他是中国交响乐团首席小提琴的修琴师,美国VSA国际提琴制作大赛获奖者,受到美国提琴制作世家贝克家族的青睐。

   也许你对秦红柏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但他是中国交响乐团首席小提琴的修琴师,美国VSA国际提琴制作大赛获奖者,受到美国提琴制作世家贝克家族的青睐。
 
    秦红柏做了32年琴,“半辈子交代给了小提琴。”他说,“从16岁开始接触提琴制作,我从来没有对做琴这件事情感到厌倦。”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又郑重地强调了一次:“一刻也没有。”
 
    不管是做琴时的枯燥和繁琐,还是长年的籍籍无名和清贫,对他来说都丝毫不能减损提琴制作的魅力。他因此摈弃名利喧嚣而全身心灌注在好提琴、好声音的制造上。坊间慢慢流传起他的名号,说他“会做琴,能修琴”,经常会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拿着价值不菲的小提琴找他看琴、修琴、调琴。2014年9月,他制作的小提琴在第21届美国VSA国际提琴制作大赛中获得了音质奖。
 
    精彩在平凡中绽放
 
    秦红柏的提琴工作室藏在北京西五环边上的一座民居里。记者到达时正值冬季中午,七八十平米的老房子被暖阳烘着,弥漫着一股木材的清香。工作台上躺着一把制作中的白琴,雕刻刀斜靠在一旁,周围散落一圈细碎的木屑。巨大的工具架占了一面墙,各种尺寸、形状的刨子、刀子,高低错落地挂在工具架上,有股跃跃欲试的生机。无尘油漆室里放着一人多高的紫外线灯箱,油漆台上方悬挂了几把刚上过漆的小提琴。工作室墙上挂着一张海报,印着秦红柏这次获奖的小提琴,黑色的背景衬着金红色的琴,光韵内敛,线条优美,工艺精致。“还可以更完美”,他盯着海报上的琴往后退了一步,自言自语,“琴角再收一点就好了。”
 
    今年48岁的秦红柏,头发已经泛白,穿着旧衣仔裤,很随意的样子,可在做琴这件事情上却异常严苛与挑剔。墙角立着一把做好的大提琴,好几个人看中了要买下来,可他觉得油漆不够好,必须重新上色。有人嫌他工期太长,他也不在意,“要对得起自己的手艺,更要对得起买家的信任。”
 
    聊起挑选制琴的木材,秦红柏马上神采奕奕。“木材对于提琴音质的影响非常大,想找到做高级琴的好木料,要靠经验、直觉,甚至是运气。”为了找到好木料,他跑到阿尔卑斯山脉附近的几个国家去选料。他曾花了好几天守在意大利一家著名的木材厂里“海选”,可最后还是全部放弃了。“不够好,年轮太宽、材质偏重、纤维组织不够直。”之后他又去了德国、瑞士,才搞定一批满意的木料。工作室的架子上整齐码放着千挑万选回来的木料,其中耗费的金钱、脚力、耐心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提琴制作,急不来。“一块木头要放10年才能使用,做一把白琴至少要1个月,油漆要三五个月,数十次的上漆、晒干、打磨,才能得到属于它自己的独特光泽。我做了三十多年琴才摸出点门道。”秦红柏对自己这份工作有着异乎寻常的耐心,慢慢地熬着自己,熬出了一身绝活。琴板薄了还是厚了、弧度是否顺畅,他手一掂,眼一看,就知道哪里有问题。尤其是听觉特别灵敏,对琴声的音准、方向格外敏感。几十年的实践经验,化成一套对于提琴艺术的认知体系,行云流水般镌刻在他制作上的每一个细节中。
 
    秦红柏对制琴有他独到的见解,“要根据木头的状态和手工上的细微差别来调整琴板的薄厚、音梁、音柱的位置,绝不能千遍一律,按图索骥。”有人为了模仿名琴,把图纸上的数字一丝不差地用在制琴上,结果声音却差之千里。“好琴怎么能靠数据堆积出来呢?”在他看来,提琴的好声音来自于长年累月的摸索和细致入微的观察,来自于制琴师对提琴的理解和热爱,来自于不断学习和开阔眼界,努力和天赋这两样也非常重要。
 
    凭借着对制琴的深刻理解,秦红柏练出了一门修琴的绝技。“制作和维修不是一个方向的东西。制琴是程序化的过程,环环相扣向前推进;修琴是逆向解析,每一把琴的症结都不一样,要在原来的基础上去作调整、修复而不能损伤它的风格,想接近完美非常困难。”但正是修琴这个过程,让他深深领悟到提琴在规定性基础上,还有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复杂性和可变性,从而在另一个方向印证着他的制琴理念,反哺了他的制琴技艺。
 
    因为修琴,秦红柏结识了中国交响乐团首席、小提琴演奏家刘云志。刘云志使用的小提琴是一把德国琴,此后这把琴在几代首席间衣钵相传,见证了新中国交响乐的发展史,被称为“国交第一琴”。但多年来这把琴一直被音质上的一些问题困扰,经几位提琴制作师上手都没有修整好。2008年,这把琴来到了秦红柏手上。“我斟酌了各种细节,决定彻底大修。征得云志同意后,整整修了三个月。”琴头重新接换、开箱修整琴板厚度、换琴码……几乎能动的地方都动了。当刘云志再次拿到这把宝琴,搭弓试音,天籁之声瞬间流淌出来。秦红柏想起当时的情景,“云志非常高兴,拍着我肩膀说,‘手术非常成功!’”如今,刘云志这把琴不离左右,带着它走遍了世界各地的舞台,2013年,他又用这把琴录制了最新的小提琴协奏曲CD。
 
    不断修炼的提琴人生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成功,可以说,秦红柏是为琴而生的。
 
    1982年,十六岁初中毕业的秦红柏,因为小时候学过二胡,选择了跟乐器沾边的专业,考入北京乐器总厂的乐器技校,成为唯一一届高级提琴制作班的学生。3年后他被分配到北京提琴厂工作,从此开启了他做琴的人生。
 
    最初的十几年是混沌摸索期,是操练双手的时间。“那时候只是跟着师傅把选料、油漆、装配的每道工序都做下来,但很难说有什么艺术上的追求。”80年代的中国,提琴制造行业尚处在刚刚起步的初级阶段,理论和工艺都不完备,甚至连基本的制作工具都没有,刨子、锯子、模具都靠自制。困难很多,但秦红柏接触到了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制作的所有工艺流程,扎扎实实攒下了手上的基本功。
 
    1994年,秦红柏迎来了他学艺生涯中的第一个重要转折:师从国际提琴制作大师、把意大利克雷莫那制琴艺术引进中国的郑荃老师。那一年,北京提琴厂被兼并,秦红柏索性辞了公职,以28岁的“高龄”考入中央音乐学院管弦系提琴制作专业,开始系统学习木材学、声学、油漆等理论知识以及提琴演奏技巧。重获学习机会的他异常勤奋,颇得郑老师赏识,毕业之后把他留在身边工作。经过郑老师多年的言传身教,秦红柏的制琴技术上升到一个崭新的高度。
 
    2000年,秦红柏迎来又一次迈向高峰的机遇,结识了美国著名提琴制作世家——贝克父子家族。贝克父子提琴(Carl Becker & Son)几代人在制作与维修上的卓越成就在国际提琴界有目共睹、备受尊崇。秦红柏凭借扎实的基本功和勤勉的学习态度获得了贝克父子的认可,一个技术密不外传的制琴世家居然向这个中国人敞开了大门。
 
    初到美国的秦红柏,感官一下被打开了,先进的工艺、完备的工具、全新的理念令他目不暇接,“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我都觉得浪费。”
 
    维修老琴是贝克父子的绝活,经常有收藏机构和音乐家把价值连城的提琴送到贝克父子店里做维修和保养。有一次,一把价值千万美金的Antonio Stradivari 古提琴被送到店里维修。原本应该放在博物馆玻璃柜里的名贵提琴,那一刻就摆在秦红柏眼前。他小心翼翼捧着这把400多年的古琴,详细测量了各个部位的数据。“当时我对琴板厚度有疑问,就询问卡尔·贝克。老人家拿出这把琴的原始资料,一一指着改动过的地方,在纸上画出低音梁和音柱的位置,详细地给我讲解改动的原理、发音的规律。那一刻我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几年时间,秦红柏不但在贝克店里潜心学习,还经常跟随卡尔的儿子保罗·贝克行走于美国一些乐团和大学,为专业乐手维修和调试提琴。秦红柏在实践中迅速提高,同时积累了很多宝贵的技术资料,光是古名琴的数据和拓模就有几十套。“原琴拿在手里,不但有恩师在一旁指点迷津,还可以触摸木头的年代质感、重量,观察油漆的颜色、琴型弧度,倾听音质等等,太多细节,都是书本和图纸上完全感受不到的。”
 
    “卡尔是93岁时去世的,那是2013年,得到消息时我很难过,当即萌生了一个念头:我要复制一把卡尔生前的得意之作,来纪念这位慈父一般的老人。”秦红柏指着墙上的海报说:“就是这把获奖琴,原型是卡尔的作品,也算我给他老人家迟交的一份作业吧。”
 
    制琴师的“中国使命”
 
    为顶级音乐家制作提琴,在国际舞台上奏响,这是秦红柏多年的心愿。目前,他为刘云志做的第二把琴已经进入准备阶段。
 
    秦红柏与刘云志结识于修琴,能成为朋友却是因为制琴师与音乐家之间的相互赏识与共鸣。刘云志说:“我认可秦红柏,他的制琴艺术水准跟音乐家的水准是匹配的、同步的。”秦红柏很看重这个评价,因为提琴最终还是要通过演奏来成就它的价值,最好的声音也要通过最好的演奏才能被激发出来,音乐家就是制琴师最重要的伯乐。
 
    秦红柏懂琴,刘云志也懂。秦红柏做的琴,刘云志能找到它的特点和韵味。而刘云志对琴声的要求,秦红柏也能在制作和调整中予以实现。刘云志试琴时会提出各种要求,“高音太放了,要收敛一点”“低音有点弱,没有弹起来”……秦红柏总能心领神会,调整到位。而刘云志最苛刻的要求在于,他希望小提琴要有灵魂、有潜质、有传承,能够承得住演奏者不断向艺术高峰的攀登,也能经得起时光的考验。这恰好就是秦红柏一贯坚持的理念。
 
    刘云志评价秦红柏:“艺如其人!你可以在他制作的琴声中感受到他本人:不张扬,尊重提琴制作传统、尊重艺术、尊重艺术家,沉稳谦虚。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主宰,而是非常谨慎地把提琴制作艺术供奉在首位。”
 
    秦红柏初学制琴的80年代,中国造出了大量的工厂琴,是低端廉价的典型代表;在他进入学院系统学习的90年代,提琴制作行业渐渐有了起色;而最近这十几年,中国提琴不但占到世界提琴总产量的50%以上,制作水平也突飞猛进。许多制琴师走上国际提琴制作的竞技场,和来自欧美的制琴师同场较量。然而在重大演出的舞台上,音乐家们用的始终都是来自欧洲的名琴、古琴,中国制琴师与世界巅峰之间依然有着不小的距离。
 
    谈到秦红柏,相识20年的郑老师说:“秦红柏的制琴和维修水平在国内是很少见的,他是非常踏实、细心的一个人。”郑老师同时也鞭策他,学无止境,要不断求索。
 
    秦红柏何尝不知学习的重要性,他也在尽一切努力提高自己的艺术修养,所有的业余爱好都是围绕着提琴制作的主业服务:听音乐提高鉴赏力、看画展研究提琴油漆的涂刷…...然而文化传统的差异,靠制琴师个人的力量是很难弥补的。
 
    “提琴制作艺术是一座高山,每个制琴师都有他的位置,都在不断攀登。”秦红柏望向的是山峰顶端,他希望可以用一辈子去跨越这个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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