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民族戏剧穿越百年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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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5-07-08 09:48:26

“小娃娃,乐哈哈,坡上捉蚂蚱;捉蚂蚱,真好玩,浑身沾泥巴;沾泥巴,怕哪样,怕挨大人骂;跳下河,洗个澡,我们再回家。”


  “小娃娃,乐哈哈,坡上捉蚂蚱;捉蚂蚱,真好玩,浑身沾泥巴;沾泥巴,怕哪样,怕挨大人骂;跳下河,洗个澡,我们再回家。”
 
  序幕启,一对男女孩童用云南方言吟诵童谣。此时舞台下起了毛毛细雨,男主角沐郎为女主角朵比扯来芭蕉遮风挡雨,画面一转,是壮乡一年一度的陇端街上,男女青年换上壮族盛装,打起花伞,唱着“吩打劳”(壮语曲调名)山歌。间或壮语清唱,间或汉语唱词。
 
  在不懂戏剧的人看来,这多少有些像舞台剧,只是伴乐、唱腔、舞蹈多了些民族风。这是2013年7月31日在呼和浩特市上演的云南壮剧《彩虹》。
 
  戏剧被视为一个民族文化生活的活化石,往往成为学者对一个民族文化历史最直接的研究载体。而新中国成立之前,大多数人只知道汉族有戏剧,并不知道少数民族有戏剧;一部中国戏剧史,基本上是汉族戏剧史。
 
  白剧、傣剧、彝剧、壮剧并列为云南四大民族剧种,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白剧前文已有介绍,其他3种剧又是怎样发生的,他们各有何特色?
 
  四大剧首次汇演 
 
  《彩虹》演出持续一个半小时。90分钟的时间,是外界了解这个民族的最快途径:山坡、木棉、田坝、小河这些壮乡的生活环境,富宁盛大节日的陇端街、独特的马骨胡乐器、本土型唱腔“哎依呀”、“哎的哝”腔调、壮族“棒棒灯”、“铜鼓舞”、“手巾舞”,传统壮剧“矮桩步”、“扇花”身段……
 
  2010年彝剧《疯娘》被搬上了中央电视台,2007年,傣剧《南西拉》在山西大同举行的第一届中国少数民族戏剧会演上引起了轰动。
 
  然而半个世纪前,这些剧种罕为人知。云南民族四大剧最早被观众所了解要追溯到上世纪60年代。
 
  83岁的黎方回忆起了60年前,感慨万端。黎方,历任云南文化局戏剧工作室剧目组组长、云南省戏剧创作研究室主任、云南民族艺术研究所副所长兼《云南戏剧》主编,见证了云南民族四大剧半个世纪的发展。
 
  “我是重庆人,原来喜欢川剧,在来云南之前甚至不知道少数民族也有戏剧。”黎方最早接触的云南民族戏剧是傣剧。他记得是1955年的一个春夜,在昆明翠湖湖畔省民委的小礼堂。那晚演的剧目是《双阳公主追夫》,“觉得傣剧虽然简朴一点,但是很有意思,很有民族个性。”剧中所说的将军,实际上就是狄青,扎着包头,挎着短刀,更像一个傣族的卜冒(小伙),剧中的公主,实际是双阳公主,头挽发髻,身着筒裙,更像一个傣族的卜少(姑娘)。“剧中‘上三步、退三步’的表演和极富特色的唱腔,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老人的记忆格外清晰,“1962年1月8日,在昆明艺术剧院,白剧、傣剧、壮剧、彝剧4个民族剧团上演了14个大小剧目。”这是省政府举办的云南省兄弟民族戏剧观摩演出大会,也是当时新中国成立在全国范围内首次冠以“兄弟民族”的少数民族戏剧观摩演出大会。
 
  黎老顺口说着他记得的剧目,“壮剧有《螺蛳姑娘》、《换酒牛》,傣剧有《娥并与桑洛》、彝剧有《半夜羊叫》和《曼嫫与玛若》,白剧是《火烧磨坊》和《杜朝选》。”
 
  这次演出正是国家正式将白、傣、壮、彝列入云南民族四大剧之后的首演,对当时大多数观众来说,第一次知道云南少数民族也有成熟的戏剧,对这些剧种刮目相看。
 
  历史悠久的傣、壮剧
 
  偶尔,们从高会想起他小时候傣剧的兴盛。“那个时候能看上一部傣剧是非常难的事情,我5岁到19岁时,总共就看了两次傣剧,一场是《冒弓相》,一场是《娥并与桑洛》。” 这位德宏州傣剧传承保护展演中心主任,如今天天接触傣剧,但他依旧怀念幼时的场景。
 
  每次演出时,农村都如盛会般热闹,“当时我们要看需要爬到房上去,因为人山人海,一层接一层,墙头上、树枝上到处都是来看戏的人。”演出结束后,观众们依旧沉浸在剧情之中,“演出完,就像当年《少林寺》掀起武术风潮一样,傣剧当年也是一样,无论到哪里演出,第二天就有人模仿,比如看了《娥并与桑洛》,见到小姑娘就会喊娥并,见到男的会喊桑洛。”
 
  青绿舒展的凤尾竹、郁郁葱葱的大榕树下,象脚鼓,葫芦丝,铓锣,声声入耳,傣族传统爱情故事随着剧情娓娓道来。台下的人,沉醉其中,跟着台上的一起哼唱,如同进入傣族的时光隧道。
 
  傣剧最初产自盈江,历史久远。明末清初,汉族的皮影戏、滇剧传入今德宏州盈江县,与盈江盏西、支那两地傣族的歌舞以及佛教寺院经文诵读结合,形成了最初的傣剧。起初表演时演员上前三步演唱或做动作,再退后三步听场边人提词,唱段之间以锣鼓等打击乐伴奏。后来表演动作中融入傣族民间舞蹈的步态,伴奏方面增加了葫芦丝、二胡及象脚鼓等乐器,民族风格更加浓郁。
 
  清末,盈江傣族民主人士刀安仁对傣剧的定型与发展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他多次从腾冲县请来滇剧演员指导傣剧,并在自己的干崖土司署组织了第一个傣剧班,成为傣剧发展新起点的重要标志。傣剧很快受到傣族人民欢迎。民国期间,傣剧班仅盈江县就有200多个。
 
  云南壮剧分富宁土戏、广南沙戏和文山乐西土戏3个分支,有200多年的历史。《云南壮剧志》载:“‘哎依呀’是云南壮剧最古老的腔调,源于富宁县的壮族民歌《分呃哎》,形成于清乾隆或嘉庆年间。”历史上,壮剧在当地曾是人们贺寿、堂会等最喜欢的娱乐方式。
 
  时光倒流至1989年12月1日至3日富宁县,这是一场近几十年来最壮观的“大比武”,尽管天气阴冷,但富宁土戏、广南沙戏、文山乐西土戏演出了近百个传承悠久的新老剧目。《三七姑娘》、《螺蛳姑娘》、《换酒牛》、《彩虹》等就是其中的代表作。
 
  年轻彝剧的生活化 
 
  相较而言,彝剧成为云南民族戏剧中最年轻的剧种。著名戏剧家曲六乙先生认为彝剧于1958年诞生,诞生标志为彝族青年杨森创作的《半夜羊叫》,以此来算距今不到60载,对于历史悠久的戏剧来说,显然很稚嫩,不过,原省滇剧院副院长、原省花灯剧团副团长、国家一级编剧罗仕祥认为,至少在上世纪40年代,楚雄就出现了彝剧。“我写彝剧《臧金贵》的时候,去楚雄州永仁县直苴村采访,才了解到1944年左右,有两名地下党员就编了七八个革命小彝剧。”
 
  尽管如此,彝剧是年轻的剧种这一点,无人质疑。
 
  但是无论年龄大小,学者们认为,这3种民族戏剧都多多少少受到汉族戏剧的影响。清代云南汉文化不仅日渐成熟,而且在云南各民族文化中主流文化的地位更为巩固。少数民族在学习汉文化后,为本民族文化的发展注入了清新的活力,少数民族文化在这一时期迸发出前所未有的蓬勃气象。
 
  文学领域方面,如男女婚姻题材的叙事诗、音乐等都显得十分有活力,许多少数民族戏剧也是此时形成。
 
  3种戏剧各有不同,傣剧最有“民族风”,无论是唱词或念白全部用傣语,这也造成了“冰火两重天”的局面,懂傣语的人看得津津有味,不懂傣语的往往难以看下去。壮剧为“半壮半汉”,彝剧则是普遍可以听得懂的“汉语彝腔”,即用彝族的腔调唱出汉语。
 
  有学者研究,全国不到20个民族剧种,云南就占了近四分之一,而今还继续坚持演出的少数民族剧种更是少之又少,作为少数民族剧种主力军的云南每一个选择都关乎剧种存亡。
 
  曾经徘徊,曾经辉煌,云南民族戏剧在经历百年后,在现代文化的冲击下,无论是彝剧、傣剧,还是壮剧,都面临着内外交困的局面,其生存状态都不被看好,甚至有业界人士称一些民族戏剧已经处于弥留状态。
 
  如何才能保住民族戏剧,迎来属于他们的春天?
 
  剧团一些年轻的掌门人也在思考着未来,他们在保留这些民族戏剧特色的同时,力求加入一些新的舞台元素和表现形式,在传统与革新中寻找平衡点。
 
  彝剧寻求改变
 
  6月8日晚,楚雄市市民广场。小三弦、芦笙、小二胡配合的欢快音乐响起,眼看头戴公鸡帽、身着红黄黑色艳丽民族服装的“女镇长”马上下场了。郭剑波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此时他是一名种植葡萄的彝族老倌,拿着烟筒跳着彝族老人舞出场,用汉语彝腔唱着:“招工考试有法宝,刁钻古怪出奇招,高标准严要求,考倒一遭愣头青。”
 
  这是小彝剧《喝三秒》的表演场景,尽管只有28分钟,但对于国家二级演员、楚雄州民族艺术剧院彝剧团团长郭剑波来说,意义并非一般,“可以说,这部小彝剧是彝剧的一个分水岭。”
 
  又唱又跳的彝剧在过去是很难见到的,至少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到几年前,彝剧与傣剧、白剧、壮剧最大的区别在于“舞台表演彻底生活化”,“彝族人平时怎么走路,在台上就表现彝族人典型的体态,平时怎么说话台上就怎么说。”在云兴路的一个小区里,68岁的朱照琨拿出一个小白板,如同上课般边写关键词边讲述。“了解一个剧种必须要了解其表演形式、音乐形式、导演方法、舞台美术等,彝剧完全遵从生活化的表演,提炼经典彝族形体动作、音乐形式为彝族民歌联缀体。”
 
  郭剑波以前,朱照琨与搭档张丕堃被视为上世纪80年代彝剧团的开山人。当时,两人临危受命,被委派重建楚雄州彝剧团。为此,两人特意到院校进修。张丕堃于1986年成为该剧团团长,朱照琨为副团长。
 
  “不要小看一个民族剧种的诞生,它是一个民族文化成熟的标志。”两人谨慎对待戏曲中的程式化,坚持彝剧的艺术样式绝对不走汉族传统戏曲艺术道路,“剧本可以移植,表演可以借鉴,唱腔必须重新创立。”朱照琨说,彝剧的产生绝对不是偶然,其过程借鉴了汉族文化,但是他们又在最大程度上保留了彝族文化的精髓。
 
  随着影视娱乐的冲击,观众基础开始断层时,年轻一代的掌门人正在思考加上一些变革,“生活化、朴素依然会是彝剧最大的特色,但是会加上彝族的歌舞。”郭剑波认为,“用舞蹈的形式表现内心的东西,更精彩,也更有彝剧的特色。”
 
  尽管如此,他依然认可彝剧需要保持传统,“以前的传统就是汉语彝腔的念白,这个应该保持。”
 
  郭剑波希望有人来研究彝剧。“彝族山歌小调素材很多,但创作过程中局限于小作品,不够大气开阔,没有成熟剧种的气势,唱腔一出来可以慢、可以快,有的唱腔要唱几十句,但是彝剧七八句一个唱腔就下来了,彝剧要向前发展,需要在音乐方面下一番功夫。”
 
  同时,他强调自己并非赞成全走程式化,“因为会局限剧种发展,我们要保留彝族的特色特点,彝剧最能发挥的特点是风趣幽默,有很丰富的彝族舞蹈,虽然是戏剧戏曲,也要把好的舞蹈乐器融在里面。”
 
  人才断层让人痛心 
 
  2007年,傣剧团改编的傣剧《南西拉》,在山西大同举行的第一届中国少数民族戏剧会演上公演时引起了轰动。然而不到3年,《南西拉》的男主角退休,女主角因病淡出舞台。
 
  人才断层,成了各民族戏剧不得不面临的最严峻问题。“我们剧团前年辞职一个,今年辞职一个,条件都还不错,我们隔壁有个歌舞团,两个获大奖挑大梁的演员也辞职了。”说到这个话题,德宏州傣剧传承保护展演中心主任们从高有些无奈,“主要是待遇低,3年临时合同工,每个月只有1200元的工资,还没有房屋提供,一些本来想好好培养的男青年,生活压力太大,很多人看不到希望就走了。”
 
  再者,过去年轻人喜欢傣族山歌,可现在受流行文化冲击,能唱山歌的人越来越少,而傣剧的基本唱腔就是傣族山歌,这不仅仅是丧失观众,更是丧失傣剧演员好苗子。
 
  这是每个剧团都面临的问题,看到演员断层,最难过的莫过于当时的付出者,“上世纪60年代的那些人对剧团很有感情,抱着我哭。”国家二级演员、文山州非物质文化遗产壮剧传承展演保护中心主任兰波说,他同样对剧团怀有深厚感情,“当时组织推荐我去其他单位,我都拒绝了,1987年16岁的我就进剧团了,干了13年的团长,我舍不得离开。”
 
  事实上,断层,不仅仅是演员、研究人员,剧本创作者同样处于青黄不接中。
 
  “我们团里目前没有一个专业编剧。有一个汉族业余编剧,这10年间团里面的戏就是他编的。”们从高说,目前德宏州具备专业水平的傣族编剧十分难找,“能听懂傣语的不少,但是懂傣文的人就少了。”他说,即便有懂傣文的人,但本身的戏剧素养又不够,很难写剧本。
 
  缺乏编剧,最直接的影响是没有新剧本,“我们这十年,没有一部新剧,都是改编老的剧本。”兰波清醒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现实,“一个剧团就是靠剧本了,没有剧本怎么生存?”
 
  “一个剧种想要发展,一个是剧目本身的创作要有鲜明的主题、激烈的矛盾冲突、浓郁的生活气息,这取决于是否有研究。第二个,就是看有没有代表性演员,如果第一条不成立,第二条也很难存在。”朱照琨说,目前民族戏剧出现了恶性循环,无人研究剧种的前景,“这不是一个剧团可以解决的问题,是需要政府请民族学、民俗学、社会学等学科专家来讨论研究。”
 
  未来之路依旧不明朗 
 
  经费不足也成为民族戏剧发展的绊脚石,一些剧团的设备还停留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水平。
 
  “应该说,当地政府还是很重视我们的,为我们傣剧中心投资了近1000万元建盖办公大楼,具有院团的所有功能。”们从高说,当地政府已为剧团发展做出努力,但是演出经费依然让剧团捉襟见肘,“我们每年平均能拿到15万元的演出经费,但是一年要演出80场,平均每场演出经费不到2000元。”他算了一笔账,如果剧团到附近的寨子演出,不产生吃住的费用,即将演员送到演出地点,再接回来,一场演出经费平均在2000元左右,如果是偏远地方,费用则要翻几倍,“平均下来,每场演出需要的经费是5000元,所以经费常常不够。”
 
  黎方还记得半个世纪前,云南的一位老领导所言:“在云南工作,不搞本地区、本民族的东西,在政治上说,就要脱离群众,在艺术上来说,就是一花独放和花色单调。”
 
  尽管新一代傣剧掌门人们如履薄冰,担心看不到未来,不知道10年后民族戏剧将迎来春天还是寒冬,但他们依旧努力保留傣剧,“我们正在做一件事,把12个手抄版的傣剧剧本,通过收集整理存档,进行出版,传播保留傣族传统文化。”们从高说。
 
  “我经常问壮剧还需要存在吗?答案是肯定需要存在的。”兰波自问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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